季凉川飞往美国的时间定在五月二十八日，沈檬没想到这天会来得这么快，两个人商量好的很多事情都还没有完成，就要分别很长一段时间。

在机场送别的时候，闹闹还挺懂事的，明明想哭却一直忍着没哭，仰着小脑袋看着他老爸，不停地念叨：“爸爸！记得每天给闹闹打电话啊！”

季凉川心里无比酸楚，只能强颜欢笑地面对自己的妻儿，这世上的种种无可奈何才是人最难打败的。他蹲下身子给闹闹整理了一下戴歪的小帽子，强忍着心里的不舍，笑着说：“好的，爸爸不会忘的，闹闹一定要听妈妈的话，不然爸爸可不给你打电话了。”

闹闹使劲点头：“爸爸，闹闹上幼儿园的第一天你能不能回来？”

季凉川握住闹闹的小手，看着闹闹努力忍住眼泪的小脸，差点失控。他低着头，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重新扬起笑脸，伸出小拇指跟闹闹拉钩：“爸爸跟你拉钩，约定好了，那天爸爸一定回来，男子汉说话算话。”

闹闹抽搐了两下，最终还是没忍住泪水，一下子哭出来，伸出手指狠狠地钩住了季凉川的小拇指：“闹闹是男子汉……呜呜……男子汉，说话算话……男子汉从来不哭……”

他这一哭，惹得站在旁边一直沉默的沈檬也流出了眼泪。她别过头，不想让季凉川看到，她知道他比自己还要难受千倍万倍。

季凉川紧紧搂住闹闹，闭着眼睛，拼命掩饰自己的情绪，轻声哄他：“乖，等爸爸回来教你踢足球。”

闹闹在他怀里点头，哭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临走前，闹闹说了一句话，让季凉川差点没忍住泪水。

“爸爸，帮闹闹向爷爷问好……”小闹闹一边哭一边说。

季凉川点点头，看向沈檬。他知道，这么小的孩子是不会说这种话的。忽然，他把沈檬拉进怀里，好想一辈子都这么把她拥在怀里不放手。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老婆。”

沈檬知道他想说什么，忍着眼泪拍拍他：“不要谢我。”

他用更大的力气搂住她：“等我回来，记住，我永远爱你。”

“嗯，我们等你回来。”

沈檬拉着闹闹的小手，看着飞往美国的那架飞机划过天际，渐行渐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闹闹哭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仰头看着沈檬：“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沈檬蹲下身子搂住他：“等爷爷好起来了，爸爸也就回来了，很快的。”

闹闹只能乖乖地点头。

第二天是周末，沈檬算了算时间，发现自己有一个多月没回家看父母了，干脆开车带闹闹回了娘家。

门一开，闹闹就很有礼貌地喊了一声：“外公、外婆！”

沈父沈母被这一嗓子叫得心里直痒痒，忙抱起小宝贝左亲右亲。沈母和沈檬说着母女间的悄悄话，沈睿思则在旁边哄着闹闹玩。

忽然，沈檬的笑容僵在嘴角，电视新闻里正播放一条国际航空新闻：“昨日从中国飞往美国纽约的航班不幸遇到高空强气流，机身产生了前所未有的震动……”

后面的话她再也听不下去，浑身颤抖着站起来，脸色苍白地看着电视机，下一秒她的眼泪便流了出来。沈父沈母也察觉出了什么，连忙把闹闹带进里屋，然后出来稳住沈檬的情绪：“檬檬！别这样！昨天飞往美国的航班有很多，不会是凉川那班的！”

“可是，我昨天送他走的时候，心里就一直慌慌的……”沈檬蹲在地上，哭得浑身发抖。

沈父沈母问他：“凉川是几点的飞机？” 

沈檬整个人惊慌失措地颤抖着：“晚上十点。”

沈父沈母抬头看了一眼新闻：五月二十八日北京时间二十二点从中国飞往美国纽约的飞机受强气流的影响……

一时间，整个家都沉默下来。沈檬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自己的胳膊，眼神呆滞地看着地板，嘴里碎碎念：“早知道……我该陪他去的……我就知道我该陪着他的……”

沈母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脸上早已没了刚才的笑容。

就在这时，沈檬的手机响了，她忙站起身来，翻开包掏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她有些不敢相信地按下通话键：“凉川！凉川！是你吗？”

那边有点吵，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嗯，是我，我已经安全到达了，别担心，一会儿有人来接我。”

沈檬像是在一场梦中没有醒过来一般，半晌没出声。

季凉川有点担心，忙问：“老婆，怎么了？”

沈檬忽然像个孩子般“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以为你死了你知道吗？刚才新闻里播报昨晚十点起飞的飞机出事故了！你这个笨蛋！你为什么总让我担心啊？”

季凉川刚下飞机就听见旁边有几个人在说那架飞往美国纽约的飞机出了事故，生怕沈檬看到消息误以为他在那趟航班上，所以连安检都没过就先打了电话。果然，这个神经大条的女人还是搞错了。

季凉川浅浅一笑，在电话里语气温柔地说：“我的老婆大人啊，我一个月前就跟你说了，我是要飞芝加哥，不是纽约，你忘了吗？”

沈檬这边还哭着呢，忽然一愣才想起来，有点尴尬地握着电话：“我记是记得……就是太担心你了，一听是美国就慌了神……现在我想起来了，你不在纽约……”

“我真服了你！你没事别自己吓唬自己好不好？你这样，我在这边还怎么安心？”

“好了好了，只要你没事就好。我在我妈这儿，闹闹也挺好的，你休息一下就去医院看看你爸吧。”沈檬一秒内破涕为笑。

“好的，有时间我发短信给你。”

“记得照顾好自己。”沈檬抹抹眼泪，回道。

放下电话，季凉川看着电话微笑。真好，这世上有一个人，不管你走多远，她都会那么心心念念地牵挂着你，这种感觉真的很幸福。

他身穿一套藏蓝色的西装，戴上一副墨镜，潇洒利落地拎着一个行李箱大步前进，过安检后，就看见一个身穿白色休闲装的高挑女人正举着一块写有自己名字的牌子。

他轻笑了一下，冲那个女人挥挥手。女人注意到落落大方走过来的英俊男子，愣了一下，然后冲他微笑。

季凉川走过去，摘下墨镜，有礼貌地伸出一只手：“Hello，Wind.”

“I am Betty.”女人优雅大方地伸出手和他握了握。

季凉川不知道女人的国籍，所以一直用英语和她对话。过了一会儿，女人忽然笑出声来，边走边说：“Wind，你的英文真好。”

季凉川没怎么吃惊，浅浅一笑：“谢谢，你的中文也不错。”

女人有点吃惊：“你知道我是美籍华人？我还没怎么说话，你怎么就知道我中文好？”

季凉川侧目看了一眼这个大眼睛、高鼻梁、气质柔美的女人，笑着说：“从你的打扮看得出来，你在美国长大，所以风格比较接近美国人，但手腕上的中国结手链表示你很爱中国，所以我就想你的中文一定很好。”

女人愣了愣，优雅大方地笑看着面前英俊的男子：“你太聪明了。”

季凉川笑了笑，没说话。

外面已有车子在等候，开车的是个挺有礼貌的黑人，冲他们微微笑了一下。季凉川和Betty坐进车里之后，她才正式介绍自己：“其实我是您父亲的主治医师易默恩老师的学生，伯母在病房照顾伯父抽不出身来，所以我就主动请缨来机场接你了。”

季凉川端正地坐在一边，淡然地笑了一下：“谢谢，麻烦你了。”

“我还只是个学生，但最近我研究的一个课题是关于降低心脏移植手术风险的。当初我学医就是为了能用自己的双手赋予别人健康的生命，我很热爱这份工作，希望你不要嫌弃我，能让我尽点心力。”Betty用充满热忱的双眼看着他。

季凉川回：“你言重了，我怎么会嫌弃你呢？以后还请你多费心了。”

听完他的话，Betty才微微一笑。